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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怀念我的好友“大王”谷楚发 || 谷楚发二三事(熊洲炳)

    每當我和着琴声唱起“啊!白羊奶子拌炒面,太阳底下多么自在……“的时侯,就会从內心深处怀念我如兄似弟的好友谷楚发。     他,明目皓齿,文質彬彬,瓜子脸上总掛着清新的笑容。为什么他的绰号叫“大王“呢?     他幼时曾跟伯父习武,伯父是位武术高手,年轻时在下缅甸跑码头。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,伯父到渡口摆渡,路上被四个土人袭击,他赤手空拳,先打倒了两个歹徒,跳出圈子,将銭袋砸在石板上,大吼:要銭就來拿,要命就滾开!嚇得几个歹徒落荒而逃。楚发小说看得多,平时为人刚直,也好打抱不平,同学们朋友们就给了他“大王“的称号。     当“黃河浪,红星光“照在仰光巴罕康贝尔路七十三号的小山岗上,“震摵南洋,照耀伊江“之初,一个精干的小伙子从胶脈南下,來到大金塔下,進入南洋中学中三班就讀。直到初中畢业。     大时代風云变幻,排华浪潮将生他养他的土地四处冲刷。倦鳥知返了。我们又在祖国的春城相聚。他在国外继承了父親的鑲牙手艺,他有机会畄在城里做他的老本行。他有一个崇高理想,要用自己的双手为祖国人民服务,也创造自已的幸福。他帶着妻子和四个儿子毅然到滇西蒼山腳下,洱海之滨一个偏僻农场落了户。     在农场,他在房前屋后种下蔽荫的树,跟场员们一起労动。过着艰苦的生活。迎着晨曦,他帶着四个金刚上山砍柴,每人挑着一担柴回家,各人一碗白米飯,筷子夾着“华侨菜“,口中香甜,心里舒暢。农场工资低,合作社卖的鋼花香烟八分銭一包,归侨们排起长队购買,当地场员便叫它“华侨姻“。那些一角銭一斤的酱菜,归侨们端着鍋碗磦盆排长队,當地人就顺口叫“华侨菜“。“大王“的父母居住在昆明和女儿一起。每當楚发出差來昆,我们就欢喜相聚。我就和他在我家打地舗,深谈至深夜。谈儿时在山芭,谈在南中的愉快,谈回国感想,谈我们的理想……     我和“大王“虽然同年生,因战争的关係,我们不同班,他高我两班。但生活上,球场上,我们天天泡在一起,滾在一起。他到仰光去上中学的时候,我仍在山芭,读五年级。记得十分清楚,他每次放假回來,都给我们帶來好多新鲜事。<学生战歌>, <您是灯塔>,<阿拉木汗>,<枯树发芽青又青>……这些歌都是他一字一句教我们的。1951年3月1日南中的护校斗争事件,是他绘声绘影地告诉我们的。後來,我也從南中畢业回皎脉,我们一起组织球队,组织青年学习班,在中国总领館支持,和一些侨领赞助下,又办了“华侨公学“,我们也在自己办的学校做过义务教師,又组织夜校、樂队。无论文的、武的、粗的、细的,老楚都和大家伙纽在一起,我们还自资租放国內的电影,大力宣传祖国的新鲜事物,和生产建设。楚发还受领事館委托调查董姓华侨因私怨被灭门的惨案。老楚是爱国的青年。 文革风暴席捲神州大地,在西南边疆偏僻山区,“大王“莫名其妙地被隔离了,被批斗了,被抄家了……。他不能來昆明探望年老的双親了,我们不能见面了。   我想不通,老楚从小爱祖国爱湖北祖藉,读的是著名的民主進步学校南中,做的是爱国爱乡的進步事情。他的年老父母觉得莫名其妙,觉得冤枉。想不通。就连湖北老家几十年從未见过面的乡親都受影响。     “大王“被关,被打,被綁,被斗,要他承认xx组长,找他谈話,他坚持自己一生清白,沒有就沒有,头砍下來也不会承。     过了几个月,老楚到春城來了。他得到了平反。虽然平反,心头的創伤是难以愈合的。     他带着创伤的心回到原居住地。过着隱居生活。2001年10年20日,“大王“这盞走马灯油尽芯枯。我接到噩耗,我只有用滿面的淚水哀悼他。有位作家说:自欺,欺人,被人欺。“大王”走了。“我不知道 “大王“做了什么,还有什么未做。他确实走了。帶着沉痛的心情,帶上他的走马灯,那己经燒成灰烬的走马灯。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 谷楚发二三事     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,极大地鼓午了海外华侨。南洋中学的创校委员李行健(回国后恢复原名楊一波),和缅华侨领徐四民出席了北平筹备政治协商会议,缅甸华侨与有荣焉。中缅建交后,每年都有大批侨生回国深造,有的参加社会主义建设。连续几年出现一股回国热潮,我和我的好友“大王“谷楚发也心动。但老谷是家中独子,父母不让他离开。我58年全家(父、母、我、妹妹四个)回昆明。老谷直到65年才举家归国。     在海外,做鑲牙生意的都是湖北人。老谷也跟父親学了这一手艺。他回国时也搬回了一些鑲牙器具和小型设备。他到宾具农场后,农场医务所沒有牙科,老谷劳动了一段时间后,就把带回国的牙科器具免费献给了农场,自动为有牙患的场员觧除痛患,他自然而然地被场员叫起“谷医生“。一向落后的中国,几十万人的县份,沒有一间牙科诊所。宾居县医院只附帶一个牙科。宾居华侨农场除了服务自已场员外,也帮助周囲有需要的农民。很快,“谷医生“的名字傳开了。农场周囲几十里,无人不知,无人不曉。     文革來了,很多奇怪的事发生了。“谷医生“被关起來了,被抄家了。他自已也莫名其妙。是什么什么组长?他不相信,家里人不相信,他父母不相信,我更不相信。我和他从小在一起玩,在一起当义务老師,在一起和反动派斗,在一起玩乐器,为胶脉华侨办好事。老谷不服,这个刚直的“大王“,沒有的事,说死就不承认。怎么?在海外和反动派斗,回国就成了反动派××?     他成了牛鬼蛇神,他被派干最髒最累最苦的活。三更半夜,他被派独自一人到很遠的水源地放水(跟农民分水用。他身披蓑衣,头戴斗笠,手提鋤头,肩上斜挎一支四节大电筒,一个人摸黑向前走。天上落着毛毛细雨,沿着水渠高一脚低一脚地走。突然,听到前面有刷刷响动。他本能地用电筒射向响处。嘩!一对嚇人的兰光!哪怪物有毛驴那么高!他毛骨悚然。“我完了!“脑子一闪现,立即用尽全身力气,大吼一声。吼声驚破夜空,想不到,大灰狼转身跑了。     “大王“平时最欣赏<三国演义>里猛张飞。他,倒竖虎鬚,圆睁环眼,手提蛇矛,立马長板桥,对着曹营怒喝:战又不战,退又不退,却是何故!此时此刻,“大王“这一吼,是否真有如此伟力?我不知道。但,大灰狼确实转身跑了。人们常说“勇敢的人事后才会怕“。“大王“心里真是怕的。他自已深知不是灰狼的对手。够不够做灰狼的霄夜……,他不敢顺着水渠走了。而是向着最靠近自己的一间农舍奔逃。他不理那是什么时辰,也不管屋里住的是什么人,驚慌地拍门。开门的是位四十來岁老乡。他知來者示意后,非常热情,把堂屋灶火吹火加柴,让受驚的人暖和,又把老婆孩子叫醒。他把酒拿出來,搜出几樣倉底菜,大家囲着熊熊火堂。老乡叫三岁儿子跪地,向“大王“扣拜,称他为乾爹。事太突然,老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一再说自巳是个有政治嫌疑的人,身负罪名,实不敢当。老乡确坚持,他不管那些狗屁的事。这是他们的风俗。儿子遇到的第一个生人,就是干爹。老谷有口难辯,不得不依。有缘人相见恨晚。酒逢知己,话也投机。几个月來受尽批斗的耻辱,老谷身背嫌疑的痛苦,有口难辯的心灵,被老乡的热情和信任,一下子释然了,有如干裂的土地得到甘露的滋润。     按照当地习俗,干儿子要拜訪干爹、干妈、干哥哥们。老谷夫妇也热情地迎接和招待了老乡家。依当地民俗送了一套新衣裳。想不到“大王“在人世间还有这么一段温暖的小插曲。从此以后,农场需要用水,只要给干爹親家帶个信,水就会汩汩地流到农场的田里。老谷为农场办了件好事,立了一功啊!     几个月后,农场召开大会宣佈“谷医生“是个好同志,他可以安安穏穏抽“华侨烟“,吃“华侨菜“,过他的小日子了。不过,插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笑话:有一天,农场政治部來了两位干部,“谷医生,你的问题已搞清楚了。但还有两件事非你本人,谁也说不清楚。如果不趁现在掃掉尾巴,以後政治运动耒,又会找你麻烦的。“來人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张二寸半身相片:“为什么你在自已的相片背面写上“殺人犯?三个字?“他接过相片,不加思索地荅道:“这是回国前准备做护照用的。我愛人嫌相片照的不好,说像个殺人犯,我就抽出笔写了这几个字。“來人听了也感到滑稽。四目相对,无奈地笑笑。     政治上平反了,心里的創伤谁來医治,如何医治?谷医生想不通。在审查期他不逃走。他明明白白地來,他也等到弄清明白才走。这是他“大王“的性格。但是他想不通,却造成了他人生的一个缺陷。我们都是小人物。我们都是历史的尘土。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      (叶国治注:居住香港的老同学熊洲炳写的这篇稿,我十年前就收到,那时我们还沒有网络,锁在抽屉很久。忽然发现,赶紧摘出要点。向老熊道歉。老熊是愛国青年,五零年回昆明,足球踢的棒,被云南军区足球队选上。人称他“不要命“。踢了几年,年龄大了,转业冶金机械厂当车工。文革后移居香港。他有文艺细胞,在群众演艺团体演 <深山问苦> 的老猎人角色,挺棒。遥祝老同学身体安康。)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 评论: 叶国治(11-27-2020)我代老熊、老谷向留言者致谢。熊洲炳这一家是愛国家庭,他们1958年全家回国。他们在海外打拼了幾十年,新中国成立,海外孤儿有了娘,就变卖了家产,全家迁居回昆明。熊大爹、熊大妈安渡晚年。熊州炳是独子,老大,就参加工作。几个妹妹進昆女中读書。她们几姐妹组成一个篮球队,在学校很活跃。<云南日报>记者还用长文报导了她们的故事和这个爱国的家庭。熊大爹一口流利缅甸话,熊大妈一口道池騰冲腔。那时,归国侨生很喜欢去他们家做客,回味一下第二故乡的缅味。 朱淑女(舒云、朱云)(11-25-2020)富有情感的一篇好文!想必校友熊大哥谷大哥在天国,能够感受朋友的赞赏及思念。...